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瓶邪】荒原(中)

*是给 @来棠 的生贺,依然没搞完

*一个很奇怪的paro

*所以说话痨带节奏就是慢啊,瓶仔要气坏了吧23333

*点击这里查看8000+字的上部分,这次字数刚好5800



2019年6月20日   星期四   阴

雨总算是停了,但天还阴着,似乎随时继续流泪。天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水汽,能这样连续下个不停。

我站在藤萝架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为何总有种想流泪的冲动。我并非伤春悲秋的人,实际上天气根本影响不到我的心情,于是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归咎于那段神秘的记忆,并希望今天能得到答案。

昨天下班时我像往常一样一个人默默走着,忽然高主任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他,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高声跟我说:最近不错啊小吴,都不用我提点着你去登记数据了,有进步!明天午休请你抽烟!

周遭起哄似的响起一阵嗤嗤笑声,他笑着大步离开。我留在原地,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该装作气愤的样子来表达我对于蔑视的不满。但最后我什么表情都没做,脚步也只是停了停,又像无事发生一样向前走。我想这种表现才更符合我当下应该有的状态。

我没等多久,老高就和另一个身形单薄的人一起走过来。他们应该和我一样没吃午饭就匆匆赶来,见到我的第一反应是先左右环顾有没有人,然后避开花坛里的摄像头,从靠边的地方绕到紫藤萝架下。

我正琢磨着该如何打招呼,那个消瘦的人就先激动起来:小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老李啊!

我平静地跟他点点头,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想起来。但既然他说他是老李,那我就姑且相信他吧。毕竟现在的情况下,我怀疑这些没什么意义。当一切都是未知时,不如先认定一条路走下去,看看结果再说。我选择相信老高,那么自然也要相信这个老李。他们是出现在日记中的人物,至少目前看来可信度还是高的。

我问老李,你在做什么,我怎么不太见到你?

老李说:3号楼的项目一筹莫展。你出事了,老高作为研究组组长看守不当负主要责任被调离,他们不能放我也离开。

老高问他:你今天出来,不会有事吗?

老李说:我挺小心的。说实话,就算出事我也得来。你一说小吴要查荒原,那我怎么可能躲着不来见他?

他说这话时候呵呵笑着,笑得挺爽朗。我莫名增加了对他的信任,也许是因为他看我的目光,真的像是过命的兄弟。

我问老李:2016年12月24日,我到底干了什么?

老高和老李欲言又止地对视一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终于说:你进入了荒原。

我像听故事一样听他们讲完过程,到写下这些时候还是很困惑。按他们的说法,我不管不顾地用超强力磁场强行开启联通现实世界与荒原之间的通道,然后未佩戴任何防护设备就走了进去。那个通道在没经过试验验证的时候是不能允许任何生命体进入的,谁也不知道是否活性物质会因此变异或毁灭,通道会瞬间撕碎我的肉体还是将我变成一个丧失人性的怪物。

老李说到这里时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说:我不知道你当时受了什么刺激,但你一定是疯了。你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这个评价基本符合我对自己的认知。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我做出这样的选择。

后来便是25日早晨,他们两个来到实验室,看到我留下的字条,以及满室磁场消弭遗留下的狼藉。

而我并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我出现在巨大的显示屏中。

身边还有张起灵。

老李叹息道:当时我们吓傻了。你躺在那里闭着眼睛,那个人就蹲在你身边,背对着我们。那可是荒原啊,鬼知道那里会有什么生物,竟然还是人形的!你想想那个画面有多恐怖!

我无言以对,只好摊摊手。

老高继续讲:后来你醒了,你跟他,就那个你一直称之为张起灵的东西,交谈了半天。你们之间保持着距离,从画面看不出什么不对,监控设备传来的声音全是乱码,根本猜不到你们聊了什么。我们就心惊胆战地盯着你看,忽然你站起来,冲着监控设备联通的方向挥挥手,做了个OK的手势。我们这才放下心来。

所以,我冒险成功,顺利进入荒原,还结识了那个神秘生物张起灵?

我追问后续,但老李老高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保险起见今天不得不到此为止。老李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告知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他说:他们收走你的日记本后,去过3号楼的机密室。后来我帮老高把日记本偷回来,就只剩下你看到的那几页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2019年6月21日   星期五   中雨

我本来想等周日的。

可我等不及了。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更多事情,昨晚的梦境一直在荒原中。我在荒原奔跑,像是在躲避什么追杀,却一不小心被高高低低的环形山崴了脚,一下摔在地上。后面的东西扑上来,锋利的爪子就要一把贯穿我的肩膀——

我忽然醒来,清楚明白地知道这是梦,又在瞬间被拽入另一个梦境。这次是在灌木一般的植被中行走,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枝叶,仿佛那东西能瞬间溶解掉我的皮肤。我使劲拉扯着衣服,企图增加遮挡面积,一不小心撕毁了布料,大片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被一片长满尖刺的“叶子”狠狠拂过——

我又惊醒,重复刚才的过程,进入第三个梦境。这次很平和,我坐在地上,在等待着什么,心里似乎很满足。这时我闻到一股味道,是肉类烤熟的味道,让我瞬间饥饿不已。我回头,看到一个身影——

我彻底醒来。

我还是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这次的梦依然像是记忆回笼,在醒后也一直盘桓在脑海中,没有丝毫要遗忘的迹象。

窗外天已经亮了。我决定今天行动。

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出门时和对门住的研究员点头示意,然后谁也不搭理地自顾自去上班。我又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发愣,拿着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我的桌子,尽管上面空无一物。老高来喊我去记数据时,我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跟他走。

所有数据和往常一样乏善可陈,甚至小数点后四位都没有变化。我知道今天的报告我只需要写上“数据同昨日”的字样就好,这放在平时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我拿着数据,在回5楼的路上,忽然开口说:这个月的总结报告我忘记送了。

我们正走在楼梯间,我站在老高身后,看见他肩膀一僵。

然后他淡定地嗯了一声,说:正好我那里还有一份实验日志要交,不知道是给保密科还是给分析处。你帮我跑个腿吧。

我于是获得了名正言顺造访3号楼的机会,在四周严密的监视和监听之下。

我拿着几个薄薄的牛皮纸档案袋,知道里面装了几页无关紧要的纸。但这几页纸竟然成为我的通行证。我低头走进3号楼,大厅的安保没发现异常,放我进入电梯间。

3号楼一共有7层,保密科在7层,分析处在5层,而机密室在3层。

电梯间安保问我:去几层?

我想说5层,下了电梯后再从楼梯间下两层。可我还没说话,旁边一个研究员就向我投来戒备的目光。

他问我:你是谁?

我瞟了一眼他的胸卡,猜测他职级不低,于是低眉顺眼地向他展示手中的档案袋:我是7号楼的,替高主任来送资料。

他嗯了一声,直接吩咐电梯安保:他去7层。

电梯安保顺从地刷了卡,按了数字7。

我硬着头皮走上电梯,在密闭空间中忽然产生一种诡异的惶恐。电梯平稳地向上攀爬。我和那人并排站着,一动不动。我感觉背上渗出冷汗,可能是一种对危险的感知。

我猜想身边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我的记忆没有线索,我的身体却在发出警告。

电梯叮地一声响起。

我才发觉原来那个人也随着我到了7层。他扭头冲我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点点头,走出电梯。我跟着他走出来,左右打量一下,余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站在那里没动,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分析处在那边。

我向他道谢,然后低着头走向他指出的房间。

我脚下不停,但暗中将每一步的步伐都缩小了一点。这样我就可以不知不觉地尽可能拉长递交材料的时间,等我从分析处出来时,这个诡异的人应该已经离开。我这样盘算着,一步步走向分析处,不熟练地抬头确认门牌,然后迟疑地敲门。

出乎我意料的是,门很快开了,还是一张认识的脸。

老李见到我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但他什么都没说,也很快收敛好表情,侧身让我进去。我看到他身后的办公桌边还坐着什么人,于是无视他走过去,闷声把文件交过去,转身便走。

在门口时,给老李递了个隐晦的眼神。

老李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但很快走出来,跟在我后面五米远走向电梯间。他装作不认识我,我也没回头。但我知道他在,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回荡。

我一抬头,看见电梯间立着一抹白色人影。

那一瞬间我的心抽搐了一下,不安的感觉沿着脊椎骨蔓延到全身。我假装没看见他,走过去按电梯,那该死的按钮却怎么也不亮。

那人缓缓靠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在我身后,伸出手,用工牌在电梯旁边的刷卡器上刷了一下,说:你要回去了?我帮你按电梯。

我没看他,头埋得更低了点,算是默认。

他按了1。

这时老李走过来,对那人打招呼:江组长,下楼吗?

我于是知道,这个人就是目前3号楼核心研究组的组长,或者说,是在我出事后接替老高来负责荒原的人。

那姓江的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说:我没什么事,顺手帮个忙而已。

老李反应很快,笑着对他说:我这还真需要帮忙。这不是上个月的数据分析结果出来了,我正要找您签字呢。您这等一下,我去拿了报告,两分钟就回来。哎顺便按住电梯别走,我想下去抽个烟。

他又笑呵呵地转向我:这位同志,不好意思,能不能等等?

我冷哼一声,转身向楼梯间走去。

我知道老李会想办法拖住江组长,所以脚下不紧不慢,好像真的只是不屑于等那两分钟。但我的心已经快从胸口蹦出来了,我使劲压抑着呼吸,在下完两层楼后飞奔起来。3号楼本来就没多少人,我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震荡出巨大的回声,在耳鼓膜上颤抖。我竟分不清哪一声是脚步,哪一声是心跳。

5楼……4楼……3楼!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体质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虚弱,如此突然的高强度运动也没有太强烈的不适,似乎是早就习惯于奔跑。

3楼的楼梯间防火门关着,一般情况下这玩意儿都关着。我凝神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和心率,侧耳在那扇厚重的铁门后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经过,才慢慢打开它。门外是电梯间,连着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我鞋底碾着地板慢慢走过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找到门上标着“机密室”字样的房间。

我回头看了一眼电梯,还安静地停在7楼。

电梯间是摄像头盲区,一旦我踏入走廊,就将面临着暴露的奉献。我小心查看了摄像头的位置,心里规划出一条迂回曲折的路线。这个过程总时长不过两秒,我甚至还能抽出一丁点时间来自嘲,好像我已经躲惯了摄像头似的。

1分30秒后,我站在机密室门口,自信没有被摄像头拍到。

但机密室的门禁规格很高,密码、指纹加虹膜验证。我用了一分钟时间研究那个门禁,确认以我目前的水平不可能黑掉它,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我把自己的右手拇指按了上去。

我在设置打卡手指的时候习惯用右手食指,但一些极其重要的电子锁上会使用右手拇指指纹。这是为了防止别人仿冒指纹,留的小心思。我只是想赌一把,假使我真的曾经工作于此,那么这个门禁很可能留有我的指纹信息;假使这个指纹信息尚未被删除,那只可能是我的右手拇指。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那么直接按了上去,丝毫没考虑一旦失败会引发的连锁警报系统。这里毕竟是机密室,而我热血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所幸,门禁没有发出警报。我的指纹通过了。

我连忙将眼睛对准虹膜收集摄像头,也很快通过了验证。此时整个门禁系统只有密码去还亮着蓝色灯光。我看着那些荧荧的数字,和上方11个空白的方框,犹豫了一下,开始输入。

9、4、2、6、4……

一旦开始,紧张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完全是赌博一样的冲动。我决定听天由命,继续输入。

7、4、5、4、6、4。

我又赌了一把。我想,既然我真的拥有进入机密核心的权限,而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只有我们三个人,那我其实是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是设置这个密码的人。

如果让我来设置一个足够长,无明显规律且容易记忆的密码,我会设置什么?

很简单,我会选取某一个词语,将之化为手机九键拼音输入法的数字。而对于荒原来讲,11位这个长度,会是什么关键词?

z h a n g q i l i n g

刚好11个。

我又一次赌对了。

门无声滑开,摆出几乎是欢迎的姿态。我闪身进去,小心翼翼地合拢门,听见锁芯咔哒一声扣死,旁边的门禁设备又重新亮起蓝光,这才慢慢回身去看这个神秘的房间。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机密室,密不透光,我又没开灯。眼前是黑漆漆一片虚无。

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我虽然看不到东西,但直觉引领着我在房间中整齐排放的木架中穿行。我像一个惯于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对于未知的一切并没有什么恐惧感,相反,倒像是经受过什么专门的训练。

我身上其实是有照明设备的,一个钥匙扣上悬挂的小小手电,依靠纽扣电池来供给能源,用于晚上攀爬宿舍楼那年久失修的楼梯。不过它的电池使用时间已久,我不确定剩余电量有多少,在这种环境下还是要节省着用。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一些高大的物品影影绰绰地显露在视野中。我知道那是存放各类资料的大木架,甚至能凭直觉知道上面存放的是什么东西。我想我的确是曾经熟稔这一切的,或许当初就是由我来负责存储保管这些实验机密数据,以至于即便如今我失去记忆,摸黑穿行其间,都如回家般轻车熟路。

我便放任自己按照直觉摸索着前行,按照直觉去躲避一些视觉无法感知的障碍物。这个过程中我没有去摸口袋里的钥匙串,因为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在告诉我,我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不需要因此浪费电量。

走到一处拐角,我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木架。

这房间有段日子没人进来过了,木架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抹了我满手。我忽然意识到这样就暴露了指印,至少暴露了有人曾来过的事实。这个漏洞让我心跳乱了一秒,但下一刻我马上就意识到我应该怎么做。

我摸出钥匙扣,按亮,叼在嘴里。昏暗的光点在虚无中炸开,刺破层层叠叠厚重的黑暗。我小心地轻轻处理着木架上的灰痕,使之边缘模糊,减少人为痕迹,然后用指甲捏住某一册横放于纵列书脊之上的笔记,轻轻将之斜放在木架上,遮挡住痕迹。笔记本封面上的灰痕完整,丝毫没有被我破坏,看上去就像这样躺了许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问题。

我松了口气,然后目光一凝。

在那被我抽走的笔记本下面,赫然压着一叠微微卷曲破损的纸张。纸质有些泛黄碳化,随便用塑料纸裹了一下,似乎是紧急情况下草率藏在这里后被忘却的。我小心地把它取出来,不出所料,上面是熟悉的笔记。

这就是我遗失的日记。

纸页很厚,以我的书写习惯来说,应该记录了很多东西。我捧着它,咬着手电四下观察,选定机密室最里面、排排木架后头的一张书桌。我当然不是为了坐下好好阅读,而是那张书桌提供了一个半封闭的环境。我猫下身钻进桌肚里,左、右、上、下、后,五个方向都被裹得严实,不会透出一点光,而唯一的出口前方正对机密室最里面的墙壁,距离那面墙只隔了一把老式办公椅。

尽管危机四伏,但这种捉迷藏的智慧让我不禁感到有点好笑。当然,在选择这个地点的时候,我也是遵从内心的直觉进行的。这种警惕的习惯从何而来?反正不应该是我一个小时候只懂得死命读书,长大后只懂得死命研究课题的人所先天具备的。我越来越好奇,在失去记忆的那几年里,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屈腿坐在地上,找了一个隐蔽的角度,开始阅读我自己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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