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曳曳

*前文目录放文末，亦可在合集和tag“项链和纽扣的故事”中查看。

*我食言了，没写到解释疑惑的部分🤦‍♀️

喻文州想过要等黄少天下戏，没想到要等这么久。

久到，他因为徐燕生出的惊忧，与因为喻智丰秘书生出的烦闷，都随着夜风消散在影视城充斥着各种味道的腌臜空气中，只剩下空茫茫一片困顿，随着晃动的摇臂和摄像机在轨道上滑动的摩擦声，伴随着胸腔一次次坍塌复又充盈。

他没想到自己会撞见这场戏。

喷水车安静停靠在一边，高压水枪接上巨大花洒头，吊在补光灯上方，人为制造出一场足以引发场地排水障碍的大雨。昏黄闪烁的路灯下，黄少天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抱紧自己湿淋淋的胸口，跌跌撞撞地从街角蹒跚而来。他双脚相绊，意识模糊，摇摆的身体难以掌握平衡，终于砰地一声栽倒在马路中间。

喻文州心脏一紧，瞳孔骤然放大。

暴雨如注，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尘世一切喧嚣。黄少天眼神迷蒙涣散，但似乎正要追逐什么东西。他嘴里念念有词，尽管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挣扎片刻后，他硬撑着自己的身体爬到路边，将头重重地枕到路基石上，长舒一口气，继而零碎的呻吟自他口中飘出，被收音设备捕获，传递到监控区的耳机中。

紧接着，雨势仿佛更大了。

昏暗的天空越压越低，沉寂的街道更显出几分诡异。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黄少天微微仰起头，似乎是要求救，眼神却难以聚焦，微抬起的手臂在半空中滑落，重重跌落在一边。

喻文州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扯下监听耳机。

“嗳，”一只匀长的手拉住他的胳膊，“看完。”

声音散漫，却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力，来自旁边一脸正色的叶修。

监视器里镜头切换，显示出一个脚步虚浮的身影。那人亦是跌跌撞撞而来，在走进街角时伸手扶了一把墙，似是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路过黄少天时他愣了一下，忽然难以自持地扑到黄少天身上。

镜头再转，这次是黄少天脸部特写。灯光师恰到好处地自上而下闪了一下灯，彷如一道闪电照亮Omega失神的面庞。监视器里的黄少天呆滞地任人宰割，在闪电到来之际，忽然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亮了一下，如同迷失在黑暗中的人，倏忽间遇见一道光。

那是希望，是寄托，是恋慕，是无缘而起亦不知所终的依赖。

“卡！”

副导演适时喊停。片长没人动，连滂沱的人工降雨都兢兢业业地继续下着，自半空而降，用水将雨幕中两个弱小的身影埋葬。

叶修的眼睛留恋地在监视器上多粘了一秒，这才赞许地点点头，“过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水车。高压水枪第一时间挪走，甚至都还没关好阀门。而后周围等待多时的人们一拥而上，毛巾大衣姜汤轮番上阵，将场地中央的两个人团团围住。关切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欣喜而又紧张，一边连声问候，一边连声叮嘱。

叶修没管他们怎么折腾，他早就对此习以为常。监视器里不断重复播放着刚才那段戏，他又仔细看了几遍，身子向后一倚，向身边伫立多时的人说道：“你看怎么样？”

喻文州身体还僵着，脸色少见的难看。

叶修没听到他答复，扭头一看，颇为诧异地挑挑眉，“啧，你怎么回事？”

空气似乎更加燥热了些。喻文州眼睛定定地盯着不远处的黄少天，嗓音沙哑而颤抖，“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这不是挺好的吗？”

喻文州终于从强烈情绪中抽离，深吸一口气，放平声线道：“我不是这样写的。”

没错，按照他的剧本，陌生的alpha带着恶意而来，强行标记而后将之弃如敝履。这是他自身对于那日所发生事情的映射，他不愿为自己开脱，便企图寄希望于故事，让“自己”的形象恶毒些，以期求内心的负罪感不要那么强烈。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小心思，在剧本创作时候本不值一提，何况这个alpha的角色出场仅此一次，此后音讯断绝，直至故事结尾都没有再出场，是个再路人不过的形象。那么就尽情地诋毁他吧，只要能让观众在体悟受侵害者的痛楚时更加感同身受一点，对他多一些怨恨又有什么坏处呢？

可是现在——现在呈现在眼前的那个alpha，明显是因为身体情况有异而被Omega蒸腾的信息素吸引失去理智。拗不过天性，克服不了生理诱惑，谁都知道信息素有多不讲道理，又哪里有什么错处可言？

“这部分是他自己改的，他说这样更容易带入角色，”叶修点起一根烟，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不远处擦着头发的黄少天——那人显然还没从角色中出来，眼神直愣愣的，被人在耳边喊了半天才忽然醒转过来一般，眼睛有了神采，脸上也瞬间生动起来——点头道：“改得不错啊，更能突出受侵害者的无辜和欲诉无门。”

喻文州脑子乱成一团，连惯于绷在脸上的云淡风轻都已裂成碎片。烦躁感愈演愈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向叶修：“今天收工了吧？明天几点钟上戏？”

“收工？你想多了，他还要再拍两场。”叶修挑起一边嘴角，戏谑地看着喻文州，“别忘了，他是个演员，这些是他的分内事。你要是心疼他，不想让他演这样尺度的戏，那就说服他改行吧。”

喻文州心知叶修会错了意，也好，他本来就不想让此时真实的想法泄露，便硬邦邦地回道：“即便如此，叶导这样强度的使用演员，未免也有点太不近人情。”

“呦，可别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叶修连忙做无奈手势，“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跟着忙活的可不止你那小心肝一个人。还不是因为他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非请假不可，这才紧急把后两天的戏份都提前上来！”

喻文州一怔，忽然明白过来。

不远处，湿淋淋的黄少天朝这边摆了摆手，做了个夸张的嘴型，说了“等我”两个字。喻文州看见他头发还在打绺滴水，有心上前去帮忙，又看见黄少天摆手示意，便留在原处没动。

整个剧组都在赶时间，剧务场记小跑着来回忙碌。喻文州不想干扰黄少天的工作，又实在没有心力继续旁观下去，远远示意了一下便退到场外等候。

不多时，一个轻快的身影凑过来。

短短几步路的时间足够喻文州收拾好心情，此刻也能微笑着打趣：“小蓝，今天这么开心？”

蓝河笑容可掬：“能为偶像做事，这是身为迷弟的最大幸福嘛！喻先生，这是黄少刚喝的姜茶，他说你吹了这么久的风，可别感冒。”

温热的纸杯熨帖了掌心，也熨平了胸口那处抽搐的褶皱。喻文州低头微微抿了一口，辛辣直冲鼻腔，却比什么都动人可口。

“谢谢你。”他点点头。

“嗨，您跟我还客气什么呀！”蓝河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请辞道：“黄少那边还要等一会儿，您先慢慢散散步。叶导还等着我买东西回去，就不陪您啦！”

“叶导让你跑腿买东西？”喻文州奇道，“他自己一大堆助理都是吃白饭的？”

蓝河闻言一愣，茫然：“啊？我没想那么多，反正他说我这也是在替黄少减轻负担……”

喻文州忍不住笑笑，又问：“他都让你买什么？给钱吗？”

蓝河持续迷茫，但想想这点小事没必要瞒着喻文州，便老老实实回答道：“烟，矿泉水，便当，有时候忽然想吃哪家的小吃也会支我去买。钱嘛倒都是我垫付，不过叶导也不欠账，隔三差五就把我叫去细细问开销，然后微信打给我。”

喻文州心里有数了。

“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话音出口，他心思一个转弯，将后半句咽了回去，不着痕迹地换成另外一句，“那就充分利用你的聪明给少天多帮帮忙吧！”

蓝河不明所以，但还是衷心承诺：“我会努力的，您放心！”

喻文州笑着看他跑远。

是什么让一个本来足够聪明机智的人沉浸在别人层出不穷的套路中无法自拔？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喽。

既然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促成这一桩好事呢？

喻文州暗暗思索着。

主要也是因为，黄少天适应了剧组，适应了和这些人一起合作。他熬过磨合初期的阵痛，接下来的都是康庄未来。用小蓝吊着拿捏着叶修已经没有必要，黄少天自己就能搞定。

月色朦胧，初夏的夜晚如此安谧，让一切躁动不安的思绪和烦恼缓缓流淌成波光粼粼的河。

黄少天坐进汽车的副驾驶的时候看了一下仪表盘上的时间，1：27，而驾驶位的那个男人脸上看不出一丝困倦。

“等久了吧，”他有点心疼又无比懊恼，“其实半个小时前就能结束的，都怪我太心急，NG了。那么长的长镜头啊，全部重新来过，我感觉跟我对戏的人眼神都要杀死我了。”

喻文州微笑着摇摇头，替他把安全带扣好，“其实我刚才小寐了一会儿，倒不是很累。回去还要一段路，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他们明天要去领取结婚证，所以为了方便出行，今晚黄少天回城里住。

去喻文州家里住。

至于黄少天在本市有固定居所这回事，两个人默契地绝口不提，默认去喻文州家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黄少天累归累，此时却有点亢奋。他饶有兴致地对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评头论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是刻意展示自己翘到天上的小尾巴，又像是刻意掩饰自己的疲惫，给自己和驾驶员喻文州提神。喻文州默默听着，偶尔接上一两句，或许笑点很冷，却足够点燃黄少天的狂笑。

大笑一阵后胸口气息起伏，仿佛一整天的疲惫和角色带来的压抑都随着深呼吸使劲排出体外，留下一个轻盈灵动的躯壳，等着注入一点令人期待的东西。

车下了高速径直驶向一片别墅区，而后停进其中一间的车库。电子遥控车库门缓缓升起时，黄少天忽然觉悟：“这是你家？”

喻文州读懂了他的心思，确认道：“对，我家。”

不是暂住落脚的公寓，是家，从小生活，记录他成长历程的家。

黄少天神色忽然肃穆起来。他郑重其事地下车，清清嗓子理理衣装，笔直地站在车库里，眼神好奇又不敢四处打量。

喻文州失笑：“虽然是我长大的地方，但这里只有你跟我。我父母都在国外，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小心干什么？”

黄少天闻言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了，颇为不好意思地耸耸肩，主动勾住喻文州手臂，笑嘻嘻道：“好吧，男朋友，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你家，带我参观一下呗？”

喻文州心尖一甜，刮刮黄少天的鼻尖，宠溺地笑道：“男朋友，你这一天又出汗又淋雨，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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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被SB公司领导气到了，决定连更三天泄愤！

做不到我就连更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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