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喻黄】喜从天降-12

*前文目录放文末,亦可在合集和tag“项链和纽扣的故事”中查看

*本章涉双花


剧组群里随时在播报准备进度,开机在即。黄少天跟选角导演沟通过后,拨通了张佳乐的电话。

“哎呦喂,千载难逢啊!看看这是哪个大明星给我打电话了!”

黄少天尴尬一秒,迅速拾起话头:“少来啊你。我是个什么咖位,乐总还不知道吗?凭着几部不入流的小网剧和一堆刷脸的广告圈一波流量而已,在乐总眼里都不够看的。听语气你挺闲啊,又投了什么新戏?”

张佳乐哈哈一笑,故意捧杀,“黄少抬举了!我手头这点小钱还不够你半个广告呢。听说你最近又霸占了几次热搜?这身价又要涨啊!”

说起这事,黄少天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奈何要解释起来三言两语又说不清楚,只好含混过关:“诶我说咱俩能别这么阴阳怪气地互相伤害吗?都这么熟了,谁几斤几两谁彼此心里还不清楚吗!说吧,最近忙啥呢?”

“还能忙什么,”张佳乐略做收敛,“帮大孙打理打理财产,顺便调理调理身体。”

“我就知道你三句话离不开你家大孙!”黄少天挖苦一句,心里也知道张佳乐的意思。一个正值发展期的演员,肯心安理得地待在家里修身养性,还能是什么情况?

“喂,我这有个机会,叶修的,有脸有词但不是大角色,人设还是挺圈粉的……”

“黄少天,”张佳乐打断他,似是无奈又有点感动,让他的声音有种近乎柔软的质感,“你还不知道吧,我怀孕了。”

这样的张佳乐实在陌生。黄少天噎了一下,把嘴边的话统统咽下去。

“什……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完全没听说过?我靠你藏的挺严实啊,连我都瞒着?现在怎么样,还好吧?反应严重吗?预产期……呃你是打算生的吧?能看出男孩女孩了吗?是谁的?嘿瞧我这话问的肯定是大孙的,你别介意啊我是太吃惊了……”

嘴巴机械性地一张一合,语无伦次地吐出些得知好友喜讯该有的问候。但脑子是一片空白的,空白到不能理解“怀孕”这轻巧的两个字所能代表的深层含义是什么。

黄少天缓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嘚嘚说了半天,张佳乐那边一声没吭。

“所……所以,咳,”他只好强迫自己收回飘忽的意识,把话题扭转回来,“所以你最近都不会工作了是吧?以后呢?以后什么打算?有了小家伙牵扯着,大孙又不缺你那三头二百的收入,还要在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圈子里拼死拼活吗?”

这才是重点。

真正触动黄少天的,不是好友忽然的喜讯,而是这个明明一直叫嚣着反对给Omega贴标签的工作狂人,如今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事业,回家为Alpha生儿育女,洗手作羹汤。

张佳乐一度是黄少天的偶像,当然,是嘴上绝不承认,但放在心里暗暗崇拜的那种。

就算是在暗潮汹涌天机难测的娱乐圈里,这个Omega的运气也实在太背了些。几次绝佳的机会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错失,即便怀瑾握瑜也寻不到崭露头角的机会,以至于本该大红大紫的演员最后沦落到为了几个露脸镜头或者十个指头数得过来的一句台词四处跑龙套。可惜直到他放弃,也没有被谁慧眼识珠地挖掘出来。好在他从来没因此轻视任何一个角色,积极地迎接每一次挑战。大抵是因祸得福,在一次饰演一个要替主角挡炸弹的炮灰军人时,他决然又义无反顾的神情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包括偶然来剧组探班的投资人孙哲平。镜头一cut,导演和助理们忙不迭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他身后那个连衣服都没怎么脏的主演。他无所谓地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场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一方洁白的手帕递上来,他一愣,任由眼前一身笔挺西装的大孙轻轻拭掉他脸上一道灰痕。

“Omega还是该挑文戏拍,出了事没人负责。”冷漠的投资人上下打量他一圈,不轻不重地给出个可谓贴心的建议。

他挑起一边嘴角,十分霸气地挑挑眉,“爷是Alpha!”

而后他强忍着酸痛不听使唤的四肢,潇洒地一转身,扬长而去。

这事迹后来在黄少天他们那个不得志小圈子里流传开来,随着张佳乐最终被孙哲平这个真alpha收服而愈演愈烈,是笑话也是佳话。也因为这件事,张佳乐无视天性拼命三郎的形象也深入人心。

如今,野马驯顺地住进围栏。

张佳乐猜得到黄少天在想什么,只付诸一笑:“我原来拼命努力,想混个出人头地,来证明自己。所以我什么都敢,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知道我在做我想做的事情。现在呢,我什么都不敢,什么都怕,怕伤到孩子,怕惹大孙担心。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懦弱的?我告诉你,我不觉得。我还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既然这样,那有什么不对?原来我想出名,现在我想回归家庭,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关别人什么事儿?我告诉你黄少天,放三年前我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原来我一个人扛所有事没在怕的,你见过我伤春悲秋吗?可是只要大孙在身边,我就没来由特别软,受不了一点委屈,就想在背后支持他,而不是铤而走险在外面闯荡让他操心。你说这是天性吗?Omega就要臣服于alpha?可我觉得不是啊。如果大孙需要,我还可以出去帮他趟平一条路,任何alpha、beta都休想拦住我。嗯对,就是大孙需要,现在大孙的需求是我第一目标。我原先追求的什么名气啊,地位啊,现在想想都是浮云,要跟大孙一起构建我们俩的美好未来才是第一要务。你怎么想我都行,反正吧,怎么说呢……”

张佳乐停顿一秒,微微叹息道:“黄少天,我原来拼命追求的一切,都是次级目标。钱,名气,身份,地位,包括所有人的认可,其实都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通过这些获得幸福和满足。现在幸福和满足我都有了,何必舍近求远,你说对吧?”

黄少天沉默片刻,含糊地唔了一声,脑袋里一团乱麻。他试着去理清思路,却发现越扯越乱。张佳乐的话不无道理,可也不那么正确。究竟是哪不对呢?仿佛两个小人在不停打嘴架,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让本就混乱的思维更加糟心。

更要命的是,喻文州的脸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我知道你难以理解,没关系,单身狗理解不了是正常的。”张佳乐悠悠说道。

“我其实理解的……”黄少天喃喃出声,继而大吼:“我靠你他妈说谁单身狗呢?老子有男朋友的好吗!”

张佳乐那边仿佛被忽如其来的巨大音量震地扔了手机,半天才又说话:“你他妈这么吓一个孕夫合适吗!诶,什么时候脱单的,怎么也不说一声?不是路上捡的吧?”

黄少天翻了个白眼,才想到对方看不见,悻悻放弃鄙视:“怎么,就允许你谈恋爱,不允许我有alpha?”

张佳乐轻笑一声,“有alpha没毛病,不拉出来给我们遛遛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是谁在大孙请吃饭时候带头找茬的?现在轮到自己就怂了?”

黄少天回怼:“爷乐意!火候不到呢,万一被你们这帮损友吓跑了怎么办?”

“不是我说啊,赶紧公开吧!你今年可是28了!”

“28怎么了?小爷我年轻着呢,再过10年照旧一朵花!”

张佳乐那边似乎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大哥你活在什么年代?怎么对28这个年龄这么不敏感?行,你爱藏着掖着就随你,等政府人口司上门拉皮条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黄少天脑袋里嗡地一声,那团乱麻突然间被暴力扯碎。

根据5年前实行的新人口法案,为了提高生育率,未婚ao在28岁时如果仍没有合意伴侣,政府便会派遣人口司官员介入,通过职业、地位、财产、相貌等电脑评分数据强行拉郎相亲,并在ao30岁前完成强制婚姻。最烦人的是,被强制伴侣婚后3年如无孕育,则人口司会安排定期访谈,以每周一次的频率,要求伴侣提供双方生理周期、同房记录以及日常生活细节,以便解决生理和情感问题,提高新生儿数量。简言之,你将失去一切隐私,存在的意义仿佛只是为了繁殖下一代。

此法令一经推出,几乎天怒人怨,但不得不说,这几年的人口总数确实呈回升状态。因此尽管大众对此还是颇多怨言,各路人权组织奔走游行,政府依然没有半点要撤销的意思。

挂掉张佳乐的电话,黄少天呆呆地坐在窗前。

继续装鸵鸟吗?不是不行。保持自己单身Omega的人设不崩,对外不公开和喻文州的关系,对自己的事业还算有帮助。不过真等人口司上门?到那时候,这具身体已经被标记的事实就要被人口司的网站宣告天下,得不偿失不说,被闹大就实在不好看了。

跟喻文州公开?那被标记的事情就不用解释了。可是,且不说喻文州愿不愿意公开,自己明明不是他标记的,要他在公众面前背这口黑锅,也太欺负人了吧?何况那个标记自己的混蛋alpha至今没有下落,一旦将来他站出来讨说法,让喻文州的脸往哪搁?

说来说去,一个已经被标记的Omega,有什么资格再去跟别的alpha在一起?

这个被黄少天无视许久的问题,如今不得不正面面对。他想了半天,脑中线团越绕越大,实在理不出头绪。

张佳乐刚才的话于他其实是有触动的。他何尝不想像个普通Omega一样奋不顾身地拥抱自己的幸福?

可是,至少,我不能给他一个孩子。

黄少天郁郁地想。

我连正常的夫夫生活都不能给他。和我在一起,他不得不禁欲余生。

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做人怎么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呢?

嗡——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忽然震动,黄少天一悚,手机咕噜噜从腿上滚落,啪地拍在地上。

黄少天伸手去捞,却在看到来电显示“喻文州”的瞬间停下动作。

要不要接?

妈的怕什么来什么!

手机还在震,一声声仿佛催命。黄少天心一横,点下接通按钮,任命地抱着手机躺倒在床上。

“喂?”

电话那边一阵喧闹,似乎还有人惊喜地叫了声“通了通了”。

“少天,”喻文州的声线温温柔柔地穿越半个地球而来,“在忙吗?”

那边闹腾声不减,有人嘀咕着:“国内这个时间是下午吧?”

黄少天心知有异,端正态度回答:“没有,刚看了会儿剧本。怎么啦文州?”

“文州”两个字是顺嘴,大概是习惯了甜腻腻地呼喊对方,尽管此时黄少天并无旖思,挺上去还是有点撒娇似的甜蜜。

对面一阵小小的哄声。

“没什么,”喻文州声音里含着笑意,“我妈想跟你通话。”

黄少天蹭地坐直。

电话那边一阵友好的笑声,一个温润的女声接过电话。

“少天你好,很冒昧打扰你。我是文州的妈妈。”

黄少天头皮一硬,告诫拿出自己面对观众时的落落大方,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跟您通话。呃,不知道您对我了解多少,我……啊哈哈我真有点紧张呢,不好意思。”

喻妈妈很贴心地笑笑,道:“不用紧张。文州都跟我们说啦。听说你很忙,我就不多耽误你时间啦。文州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以后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有点小摩擦互相让一让。我们在国外,离得远,很多事情帮不上忙。只要你们两个人开心,我们也就放心啦。你是个好孩子,阿姨很喜欢你。还得谢谢你送的礼物,很多年没吃到过这么地道的小吃了,还真是怀念呢!”

黄少天傻呵呵地应了几声,直到听见礼物,才堪堪醒神。

礼物?我并没有托喻文州带东西啊?

瞬间反应过来的黄少天迅速应对:“我也是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今天是您生日,祝您生日快乐!”

喻妈妈很满意地连说几声好,很快又被喻文州夺过电话。

“少天。”

听到熟悉的声音,黄少天暗暗松了口气。

“文州。”

电话那边还在闹腾,想来是个生日派对。喻文州似乎走了几步,但喧闹声很快迎上来,再次将他包裹。

“我有件事跟你说。”电话那头的喻文州听上去有些头疼。

“你说吧。”黄少天此时把清醒猜了个大概,说话刻意把握分寸,就算那边喻文州被迫开着免提也无妨。有长辈在场,不失态,给足喻文州面子,好好扮演一个完美的恋人形象,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喻文州迟疑了一下,在周遭的起哄声和鼓励声中,缓缓开口:“少天,我这次出国之前,被人口司的一位登记官约见了一次。我已经年满28岁,即将被执行强制婚姻法令。所以……”

喻文州停顿了一下。

这一秒空白寂静无声,黄少天却被潮水般的思绪淹没。天地褪色,万物湮灭,眼前的一切被一片苍白覆盖,只有层层叠叠地浪潮声反复冲刷过耳膜。

那浪潮声原来来自电话听筒,是跨越万水千山的一小群人满含善意紧张又激动的催促:“上啊!上!别害羞!快说!”

喻文州低低笑了声。那声音宛如核弹在黄少天耳边炸裂。

“少天,我们结婚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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